正文 紅軍第四軍前委給中央的信[1]

紅軍第四軍前委給中央的信[1]

(一九二九年四月五日)

中央:

二月七日的信[2]由福建省委轉來,四月三日在瑞金收到。中央此信對客觀形勢及主觀力量的估量都太悲觀了。三次進攻井岡山[3]表示了反革命的最高潮。然至此為止,往後便是反革命高潮逐漸低落,革命高潮逐漸生長。我黨的戰鬥力組織力雖然弱到如中央所言,但在反革命潮流逐漸低落形勢之下,恢複一定很快,黨內幹部分子的消極態度也會迅速地消滅。群眾是一定傾向我們的。屠殺主義又固然是為淵驅魚,改良主義也不能再號召群眾了。群眾對國民黨的幻想一定很快地消滅。在將來形勢之下,什麼黨都不能和共產黨爭群眾的。六次大會[4]指示的政治路線和組織路線是十分對的:革命的現時階段是民權主義,黨的目前任務是爭取群眾而不是馬上武裝暴動。但革命發展是很快的,武裝暴動的宣傳和準備應該採取積極的精神。在大混亂的現局之下,只有積極口號積極精神才能領導群眾。黨的戰鬥力的恢複也一定要在這種積極精神之下才能有可能。我們感覺黨在從前犯了盲動主義極大的錯誤,現時卻在一些地方頗有取消主義的傾向了。閩西贛南我們所經過的地方黨部,戰鬥的精神非常之弱,許多鬥爭的機會輕易放過去了。群眾是廣大而且革命的,黨卻袖手不去領導。由閩西贛南的例子使我們想到別的地方或者也有這種現象,所以我們要反對盲動主義和命令主義的惡劣傾向,但取消主義和不動主義的傾向又要極力防止。無產階級領導是革命的唯一關鍵,黨的無產階級基礎之建立,大區域產業支部之創造,正是目前黨在組織方面的最大任務,但同時農村鬥爭的發展,小區域蘇維埃之建立,紅軍之創造與擴大,亦是幫助城市鬥爭、促成革命潮流高漲的條件。所以拋棄城市鬥爭沉溺於農村游擊主義是最大的錯誤,但畏懼農民勢力發展,以為將超過工人的領導而不利於革命,如果黨員中有這種意見,我們以為也是錯誤的。因為半殖民地中國的革命,只有農民鬥爭不得工人領導而失敗,沒有農民鬥爭發展超過工人勢力而不利於革命本身的。六次大會指出了忽視農民革命的錯誤。中央此信有「發展農村中廣大的普遍的鬥爭」之言,這種意見才是對的。

中央要求我們將隊伍分得很小,散向農村中,朱、毛離開大的隊伍,隱匿大的目標,目的在保存紅軍和發動群眾,這是一種理想。以連或營為單位單獨行動,分散在農村中,用游擊的戰術發動群眾,避免目標,我們從前年冬天就計畫起,而且多次實行都是失敗的。因為:(一)紅軍不是本地人,與地方武裝的赤衛隊來說完全不同。湘贛邊界寧岡各縣的農民只願在本縣赤衛隊當兵,不願入紅軍,因此紅軍簡直尋不出幾個湘贛邊界的農民。紅軍成分是老的國民革命軍、瀏平[5]湘南的農軍和迭次戰役的俘虜兵。(二)分開則領導機關不健全,惡劣環境中應付不來,容易失敗。(三)容易被敵人各個擊破。五軍在平瀏,四軍在邊界在湘南,因分兵而被敵人擊破者共有五次之多。(四)愈是惡劣環境,部隊愈須集中,領導者愈須堅強奮鬥,方能應付敵人。只有在好的環境里才好分兵游擊,領導者也不如在惡劣環境時刻不能離。此次離開井岡山向贛南閩西,因為我們部隊是集中的,領導機關(前委)和負責人(朱、毛)的態度是堅決奮鬥的,所以不但敵人無奈我何,而且敵人的損失大於他們的勝利,我們的勝利則大於我們的損失。寧都和汀州二役[6]的勝利,地頭蛇之郭劉二旅完全消滅了戰鬥力,使贛南閩西一方清漢,致有現在之群眾發動成績者非部隊集中、指導機關健全決辦不到。我們三年來從鬥爭中所得的戰術,真是與古今中外的戰術都不同。用我們的戰術,群眾鬥爭的發展是一天天擴大的,任何強大的敵力是奈何我們不得的。我們用的戰術就是游擊的戰術,大要說來是:「分兵以發動群眾,集中以應付敵人。」「敵進我退,敵駐我擾,敵疲我打,敵退我追。」「固定區域的割據,用波浪式的推進政策。」「強敵跟追,用盤旋式的打圈子政策。」「很短的時間,很好的方法,發動群眾。」這種戰術正如打網,要隨時打開,又要隨時收攏,打開以爭取群眾,收攏以應付敵人。三年來都用這種戰術。在湘贛邊界時,大概集中兵力一度擊潰敵人之後,可以散開工作兩三星期(分數大支出去,每大支又分數小支出去),及至敵人再整軍來,我們又集中起來了,再擊潰敵人,再分散工作。此次敵人窮追,我們用盤旋式的游擊,可以走很寬的地方,發動很寬的群眾。每到一處少則頓住半天,多則頓住五天,先之以廣大的宣傳(政治部統屬的文字宣傳隊和口頭宣傳隊,均以連為單位,每連二隊,每隊三人,路上行軍及每到一處,宣傳就立刻普及),繼之以散發財物(大地主及反動分子的穀子、衣服、器具),然後進行組織(黨的支部、秘密工會、秘密農會)。群眾工作的技術,現在比以前更嫻熟了。這時候的紅軍不是一個單純打仗的東西,它的主要作用是發動群眾,打仗僅是一種手段。並且打仗的時間、分做群眾工作的時間乃是一與十之比。現在的隊伍,與葉賀[7]時候的隊伍大不相同,葉賀的隊伍是單純打仗的,若在今日,決不能存在的。紅軍無論在什麼時候,黨及軍事的統一指揮機關是不可少的,否則陷於無政府,定是失敗。

現在黨的指導機關是前委,毛澤東為書記,軍事指揮機關是軍司令部,朱德為軍長。中央若因別項需要朱毛二人改換工作,望即派遣得力人來。我們的意見,劉伯承[8]同志可以任軍事,惲代英[9]同志可以任黨及政治,兩人如能派來,那是勝過我們的。中央去年六月來信說派賀昌[10]同志來視察,不知為何沒有來,現在從福建來交通極便,以後務望隨時派人來視察。

自劉郭二旅擊潰之後,閩西贛南可以說沒有敵人了。蔣桂部隊在九江一帶彼此逼近,大戰爆發即在目前,國民黨統治從此瓦解,革命高潮很快地會到來。在這種時局之下來布置工作,我們覺得南方數省中,粵湘二省中買辦地主的軍力太大,湘省則更因黨的盲動主義政策的錯誤,黨內黨外群眾幾乎失盡。贛浙閩三省則另成一種形勢。第一,三省軍力最弱。浙江只有蔣伯誠[11]的少數省防軍。福建五部雖有十四團,然郭旅已被擊破,陳國輝盧興邦[12]二部均土匪軍,戰力甚低,陸戰隊兩旅在沿海,從前亦未打過仗,戰力諒不大,只有張貞[13]比較能打,但據福建省委分析,張亦只有二團好的,且五部完全是無政府,不統一。江西朱培德熊式輝[14]二部共有十六團,比閩浙軍力為強,然比起湖南來則差得多,其中一大半和我們作戰過,除李文彬[15]一旅之外其餘都是被我們打敗過的。第二,三省黨的錯誤比較少。除浙江情況我們不明了外,江西福建二省黨及群眾的基礎都比湖南好些。贛北之德安、修水、銅鼓尚有相當基礎,贛西寧岡、永新、蓮花、遂川等縣黨及赤衛隊的勢力是依然存在的,贛南的希望更是很大的,吉安、永豐、興國等縣的紅軍獨立第二團、第四團有一天一天發展之勢,贛東方誌敏[16]的紅軍獨立第三團[17]並未消滅,如此已造成了向南昌包圍之形勢。我們建議中央在國民黨混戰的長期戰鬥中間,我們要和蔣桂二派爭取江西,同時兼及閩西、浙西,在三省擴大紅軍的數量,造成群眾的割據,以一年為期完成此計畫。此一年中,要在上海、無錫、寧波、杭州、福州、廈門等處建設無產階級鬥爭的基礎,使能領導贛浙閩三省的農民鬥爭。江西省委必須健全,南昌、九江、吉安及南潯路的職工基礎須努力建立起來。

我們三月十四日到汀州,戰敗郭旅,打死郭鳳鳴,始知蔣桂決裂,國民黨大混戰快到來。對於目前工作的布置,決定在國民黨混戰初期,以閩西贛南二十餘縣一大區為範圍,用游擊戰術從發動群眾以至群眾的公開割據,深入土地革命,建設工農政權,由此一割據與湘贛邊之割據連接起來,形成一堅固勢力,以為前進的根基。因此,我們不下杭、永[18],也不去龍岩,在汀工作十七日,於四月一日開到瑞金,定四月八日進佔於都,到於都當召集一擴大會,與贛南特委與中央軍事部派來的羅壽男同志等討論行動計畫。閩西贛南的民眾都非常之好,在長汀縣城及新橋、河田等地工作時,奪取土劣穀子的群眾,一聚就有幾千。在汀州組織了二十個秘密農協,五個秘密工會,總工會也成立了。黨的組織比前發展二倍。組織了一個赤衛隊,單獨站不住,現隨軍來到瑞金。政權機關開始是臨時革命委員會,由政治部任命的,及至工會、農會各組織了幾個之後,即召集代表會議選舉正式革命委員會。臨時與正式的革委都發布政綱。到瑞金規定四天工作計畫,把部隊分散到縣城、壬田市、西江、九堡四地工作,每地再分小支,指揮機關在縣城。瑞金民眾如火如荼地起來,歡迎我們,和地主鬥爭非常勇敢。可惜以前全無組織,一個同志都沒有,無本地領導,組織工作倉卒,難做得好,特別是縣城。到於都後大約有一星期在縣城及四郊工作,以後或向寧都、廣昌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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