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很好,夏洛克·福爾摩斯。」亞力克說,「第一步該怎麼做?」
「先去書房看看。」羅傑·薛林漢姆迅速地說完,站起身來。
亞力克亦步亦趨,兩人向莊園走去。
「你想在那找到什麼?」後者好奇地問。
「我也想知道呢,」羅傑坦言,「其實我並不指望能找到什麼。當然,我只是覺得有希望,但沒有明確的方向。」
「有點迷茫,是不是?」
「非常迷茫,但這也正是有意思的地方。我們只能四處找找看,只要有什麼不同尋常的發現,哪怕再微不足道,也要試著去觀察觀察。可能這些發現十有八九並不意味著什麼,但即便如此,我們十有八九連這些發現都錯過。但正如我所說,希望總是會有的。」
「不過,我們到底去找什麼?是隨便亂找,還是找和你剛才提到的那些人有關的線索?」
「任何線索!任何一切都不放過,碰碰運氣吧。我們在這條石子路上要走輕點,我可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在四處打探。」
兩個人一路小心翼翼地從小路穿過去,進入到書房。裡面沒人,但通往走廊的那道門微微開著。羅傑穿過房間,把門關上,然後便仔細地打量起整個房間來。
「我們應該先從哪裡入手?」亞力克有些好奇。
「嗯,」羅傑慢條斯理地說,「先留個總體印象。我們還是頭一回能夠像這樣安安靜靜地觀察一番,你也知道。」
「什麼樣的總體印象?」
羅傑思量了一下,說:「用語言很難表達清楚。但是,我記性還算不錯。我的意思是說,我所看到的事物或地方會形成一種畫面,長時間停留在腦海里。對於這方面,我一直在進行自我訓練。將這些畫面積累下來,對於描寫景物之類的十分有用。你可以把它叫作攝影般精確的記憶力。總之,如果房間里在過去的這幾個小時發生了什麼重要變化,比如保險柜的位置發生改變或之類的,我肯定能看得出來。」
「你覺得現在這樣做有用?」
「我也說不準。但試試總沒有壞處,不是嗎?」
他往屋子中間走去,然後慢慢轉過身來,將屋裡的畫面攝入大腦。他看完一圈以後,靠著桌子邊上坐了下來,閉上了眼睛。
亞力克頗感興趣地注視著羅傑。他沉默了幾分鐘,然後問道:「有什麼新發現嗎?」
羅傑睜開了眼睛。「還沒有。」他有些沮喪地承認。當人們經過一番精心準備後,卻發現自己的把戲失靈,往往會感到失望。羅傑覺得,自己就像一個臨場從帽子里變不出兔子的魔術師一樣。
「哦!」亞力克不置可否。
「我倒是沒發現任何不一樣的地方。」羅傑幾乎帶著歉意地說。
「哦!」亞力克又說。「那麼我猜,什麼都沒變?」亞力克熱心地問。
「我想是這樣。」羅傑承認。
「那麼現在你是不是打算跟我說,毫無變化本身就事關重大?」亞力克咧嘴笑道,「即便你這麼說,我跟你說,我才不會信你。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。我早就說過,你這人太大驚小怪了。」
「閉嘴!」羅傑坐在桌子那邊喝住了他,「我在思考問題。」
「哦,對不起!」
羅傑對那位偵探搭檔外行的嘲弄置之不理,他出神地凝視著高大的橡木壁爐架。
「只有一件事讓我覺得很奇怪,」他稍稍停頓了一下,慢吞吞地說,「現在我想起來了。你有沒有覺得,那個壁爐架看起來有些不平衡?」
亞力克順著羅傑的眼神望過去。壁爐架看上去再正常不過了,那上面擺著普通的錫鉛合金盤子和馬克杯,一側則立著一個大大的青花瓷瓶。亞力克沉默地看了一會兒,才開口說話。
「我要是看得出哪裡不平衡就好了,」他表示,「你指的是什麼?」
「具體我也說不上來,」羅傑仍然好奇地盯著壁爐架在看,「我只能說,它看起來在某些方面有些不對頭。我想出一個新詞,叫作重心失衡。」
「隨便你,」亞力克溫和地說,「不過你得告訴我是什麼意思。」
「嗯,就是不對稱的意思,這樣講可能你更容易理解。」他突然拍著膝蓋說,「天哪!笨蛋!我知道了。當然如此!」
他得意揚揚地朝亞力克笑了笑,接著說:「怎麼早沒發現啊?」
「什麼?」亞力克惱怒地喊道。
「什麼?花瓶啊!你沒發現嗎?」
亞力克看了看花瓶,那花瓶似乎沒什麼不對勁的。
「花瓶怎麼了?我覺得它—切正常啊。」
「嗯,花瓶沒問題,」羅傑得意地說,「花瓶一切正常。」
亞力克衝到桌子旁,在羅傑鼻子底下揮舞著拳頭,差兩英寸就挨著他了。
「給你三十秒的時間,如果不解釋清楚,就等著吃我的拳頭,」他無情地威脅著,「而且是重重的一拳!」
「我這就說,」羅傑連忙道,「吃午飯之前我不能挨打的,醫生囑咐過。他嚴格得很,真的。哦,好吧。關於花瓶,你沒發現嗎?那裡只有一個花瓶了!」
「就這些?」亞力克問完,反感地轉過身去,「看你咋咋呼呼的樣子,還以為你有什麼特別重大的發現呢。」
「確實有重大發現,」羅傑泰然地說,「你看,這個發現就是,我敢發誓,昨天那裡有兩個花瓶。」
「哦?你怎麼知道?」
「因為我現在才發現這一點,在我的印象中,壁爐架是平衡有序的。這也是典型的男人房間的壁爐架。女人不講究對稱,這你是知道的。現在那裡只剩下一個花瓶,整體觀感被打破。」
「然後呢?」亞力克並未表現出太多的興趣,「這有什麼關係嗎?」
「或許沒關係。只不過事實擺在這裡,第二個花瓶昨天下午還在這裡,現在不見了。可能被斯坦沃茨或哪個僕人給打碎了,要不就是讓斯坦沃茨夫人拿去插花了,什麼可能都有!不過,作為唯一新出現的事實,我們就查查看吧。」
羅傑離開桌子,悠閑地走向壁爐。
「你簡直是浪費時間,」亞力克一副不相信的樣子,咆哮道,「你打算怎麼查?去向僕人打聽?」
「不管怎樣,現在先不急。」羅傑站在壁爐前的地毯上說。他踮起腳尖,查看壁爐架的表面。「就是這裡!」他興奮地喊道,「我之前怎麼說的?你快來看!這個屋子今天早上肯定沒打掃過。這裡有一圈印子,就是放花瓶的地方。」
他將椅子拖過去,站在上面好看個究竟。亞力克個頭比他高一兩英寸,站在低矮的爐圍上就看得見。壁爐架上灰塵很少,但依稀可以看見一個圓印子,很明顯是花瓶底座留下的。羅傑將另一隻花瓶搬過來試了試,正好蓋住印子,大小完全吻合。
「這證實了我說的話,」羅傑很滿意地說,「當然,我知道我肯定不會錯,但得到證實再好不過了。」他俯下身子,湊近仔細查看了一番。「我在想,這些小印子又是什麼?」他沉思地說,「我好像看不出來。你認為會是什麼?」
在花瓶圓印的內外,散落著很多淺淺的灰塵印,有的又大又寬,有的相當細小。這些印子形狀不規則,邊緣漸漸併入到花瓶印的周圍,看不出是從哪裡開始的,又是到哪裡結束。不過,在花瓶印左側幾英寸的地方,那裡寬約一英尺,被擦得乾乾淨淨,沒有一點灰塵。
「我也不知道,」亞力克坦言,「對我來說恐怕看不出什麼來。應該說,有人不過是把什麼東西放在這裡,後來又拿走了。無論如何,我不認為這有多重要。」
「可能是不重要,但很有意思。我覺得你可能說對了。不得不說,我也想不出其他解釋。不過,一定是什麼奇形怪狀的東西,才會留下這樣的痕迹。要不就是放了幾件東西?為什麼這邊的灰塵都被擦掉了?這東西扁平光滑,相當重,一定是被拖著從壁爐架表面帶走的。」他想了想,又說,「真有意思。」
亞力克從爐圍上走下來。「嗯,我們似乎還沒什麼進展,對不對?」他說道,「我們去別的什麼地方找找吧,夏洛克。」
他漫無目的地走向落地窗,凝視著窗外的花園。
突然,羅傑尖叫一聲,他猛然轉過身去。羅傑已從椅子上下來,此時正站在壁爐前的地毯上,懷著興趣在查看手裡的什麼東西。
「嘿!」他打開手掌,掌心裡有個藍色的小東西,「快來瞧瞧這個。我從椅子上下來時正好踩到這個東西。它在地毯上,你覺得會是什麼?」亞力克看了看,發現是打碎的青瓷上的一小塊碎片,便小心地翻過來。
「哎呀!這是另一個花瓶的碎片!」他明智地表示。
「行啊,亞力克·華生。確實是青瓷碎片。」
亞力克把碎片拿到眼前仔細觀察起來。「那隻花瓶一定被摔碎了。」他肯定地宣布。
「真棒!亞力克,你比今天早上推理能力大有長進。」羅傑笑道。接著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