羅傑悲傷地說:「亞力克,我提醒你,如果你再和我說一個關於公牛、母牛或任何農家工具的詞,我的眼淚就會立刻奪眶而出。」
他們再一次沿著白色塵土的路面走著,但步伐里已經沒有了出門辦事時的活力和輕快。與一位鄉下老人,用幾乎是震耳欲聾的叫喊聲,進行了簡短而扼要的交談。這場談話很快就讓垂頭喪氣的羅傑看到,他所追蹤的野蠻壞蛋,他的準確屬性。或者這壞蛋就是頭野牛?順便提一句,亞力克對此卻毫無同情之心。
「事情再明顯不過了!」羅傑沮喪地繼續說,「我的推理完全正確。看起來好像是威廉太太和那個白痴老闆,故意欺騙我。他們為什麼不直說,那個討厭的動物是一頭公牛,還這樣談論它?」
「我想你並沒有給他們機會。」說著亞力克便毫無顧忌地大笑了起來。
羅傑神色凝重地看了他一眼,然後便陷入了沉默。
但沒過多久,羅傑就悶悶不樂地說:「這樣一來,我們又回到了原點,就是偶然撿到的那張可憐紙片。浪費了一個小時的寶貴時間。」
亞力克友善地指出:「至少,你也做了些運動,這對你很有好處。」
「現在的問題是,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?」
「回去喝茶。」亞力克立刻說道,「聊聊關於浪費寶貴時間的問題,我相信,關於這件事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浪費時間。如果這麼清晰的線索都不了了之,那麼為什麼整件事情就不能是場海市蜃樓的假象呢?畢竟我相信,從來就沒有什麼兇手。斯坦沃茨是死於自殺。」
羅傑無視了亞力克的話,繼續說道:「讓我想想,我們出來是追蹤神秘陌生人的,對吧?我們的行動就是從那一點開始的。走運的是,我很警惕地向兩個人詢問了一些關於陌生人的問題,最終一無所獲。現在我們去車站轉轉。」
「哦,不!」亞力克痛苦地呻吟道,「喝茶吧。」
羅傑則堅定地說:「車站!」然後他們去了車站。
但是甚至連車站也一無所獲。羅傑以詢問一位朋友為由,經過再三央求,才好不容易從一位鄉下搬運工那裡,打探到一些消息。這個地方實際上只是一個鐵路經停點,每天僅有六趟火車停靠,晚上7點後一趟也沒有。最早的一趟也是早上6點以後。就他所知,沒有旅客在這上車。昨天他也沒有看見有陌生人到站,至少,沒留意到。
「果然不出所料。」當他們動身往家走時,羅傑說著頗具哲理的話。
「如果這個傢伙是坐火車來的,他很可能會到艾爾切斯特下車。我們很清楚,他不是傻子。」
當飲茶和納涼的時刻為期不遠時,業力克便準備更加心平氣和地討論這件事。
他問道:「那麼,你現在很確信那個兇手是個陌生人?放棄了這是周邊人員作案的想法?」
「完全沒有這回事,」羅傑說,「關於他那些該死的事,除了他穿了雙大號鞋,人很強壯,而且不是一個普通罪犯外,我什麼都不確定。另外,他的獨特形象應該很符合剛才我腦海中所描述的那位約翰·普林斯先生,雖然最後很遺憾並未有這麼個人。他可能是這地方的陌生人,也可能不是。我們知道,今早他還在這裡,因為他曾設法與萊登庭里的人進行交流。至於比這些更確定的信息,我們完全不知道,也不知道他的作案動機。天啊,我們能夠發現他的作案動機就好了,那將把調查範圍大大縮小。」
「我來告訴你一些我們似乎從未想到的事情。」亞力克突然說道,「他為什麼不能是一個普通的竊賊呢?當他發現自己真的殺死了主人,變得驚慌失措,沒有勇氣完成此行的目的,便倉皇逃走。對我來說,這看起來也非常有可能,與事實也很吻合。」
「沒——錯。在剛開始時,我們多少就曾提出過這是個竊賊的想法,不是嗎?順便問下,你有沒有覺得,這案子雖然只過去了五個小時,卻像是過了五個星期一樣。都是之前那些人的古怪行為,才讓我們對此如此印象深刻!」
「你的意思是對你而言,我還是認為這件事你言過其實了。如果我們知道了真相,可能只是一些很簡單的原因。我想你說的那些人是傑斐遜和普蘭特夫人吧?」
「還有斯坦沃茨夫人!」
「還有斯坦沃茨夫人。真該死,你不能指望他們對我們推心置腹,是嗎?這是他們唯一可以洗清嫌疑的方法。我並不是說,他們好像不需要洗清嫌疑。我只是不明白,他們與謀殺案有什麼關係。上帝,這和指控他們殺人是一樣的。我問你,親愛的朋友,我們暫且不說傑斐遜,你能想像是普蘭特夫人或斯坦沃茨夫人,策划了老斯坦沃茨的謀殺案嗎?這實在是太荒謬了。你應該更理智些。」
羅傑用較為緩和的語氣說:「亞力克山大,這個話題好像總能讓你變得很激動。」
「好吧,我的意思是,這太不切實際了。你不能真正相信這些。」
「或許我不該這樣。總之,先擱著,等事情更明朗了再說。天氣已經夠熱了,我們別再為此大動肝火了。瞧,讓我們把這一切先放一放,回去再說。清醒一下頭腦,讓我給你簡單地講講柏拉圖倫理學對黑格爾哲學的影響,以及一些新柏拉圖主義的知識。」雖然,亞力克極力反對,但羅傑還是立刻講了起來。
就這樣,時間在愉快而有意義中流逝,直到他們再次經過門房的大門。
羅傑興高采烈地說道:「你明白了吧,在中世紀哲理里,神秘主義佔主導地位,最終戰勝了對手理性的教條主義,同時它蔑視一切經驗。十五六世紀的科學萌芽其本質是新柏拉圖主義的邏輯發展,它也同樣反對蒼白無力的理性主義。」
「是這樣?」亞力克沮喪地說,但他內心卻在熱誠地祈禱,有生之年不要再聽到一個關於新柏拉圖主義的詞了,「我知道了。」
「你明白了?還不錯,那我們去找威廉聊聊吧。」
「你也要給他發表一通關於理性的教條主義演講嗎?」亞力克小心翼翼地問,「如果是那樣,我就直接回屋了。」
「我想對威廉講這些是浪費時間,」羅傑一本正經地答道,「我確信,威廉肯定是最固執的教條主義者。對他說教條主義的無用性,簡直是白費口舌。我只是想去打探一下威廉的口風。並不是說,我認為這會給我們帶來真正的幫助,但就目前來看,我要抓住每個可能的機會。」
當時威廉正躲在一間大型溫室里。他悶悶不樂地走上極為晃動的雙摺梯,忙著收拾一株蔓藤。看到羅傑後,他慌忙下到地面。威廉可不想冒險在上面聊天。
「下午好,威廉。」羅傑用響亮的聲音說。
威廉疑惑地答道:「先生,下午好。」
「威廉,我剛和你的太太聊過。」
威廉含含糊糊地嘀咕著。
「我告訴她,昨晚我在等一位來這看我的朋友,但一直沒出現,我想問下,你在門房有看到他嗎?」
威廉刻意忙活著他的那株小植物,堅決地說:「從沒看見,一個都沒。」
「沒有嗎?別介意,這事不重要。威廉,你手頭的工作很有意思。把植物從盆里取出來,聞一下它的根部再放回去,是這樣嗎?在園藝學裡,你把這種操作叫什麼?」
威廉倉促地放下植物,怒視著和他對話的人,沉著臉說:「有些人可能無所事事,但別人有事要做。」
「我想,你是在說我?」羅傑贊同道,「沒錯,繼續工作吧。沒什麼比得上工作,是嗎?保持你的樂觀和知足,好事情。工作吧,我完全同意你。」
威廉的臉上閃現出了一絲交談的興緻,他突然問道:「斯坦沃茨先生為什麼想要開槍自殺?」
羅傑對這意想不到的問題感到有些吃驚,他說:「實話告訴你,我也不知道。怎麼,你對這事有什麼看法嗎?」
「我個人不贊同這種做法,」威廉拘謹地說,「不贊同自殺。」
羅傑親切地答道:「威廉,你是完全正確的。如果有更多的人像你一樣,毫無疑問,就……就會少一點自殺。退一步說,這個習慣不好。」
「這個做法不對。」威廉繼續強調道,「不該這樣做。」
「威廉,簡而言之,自殺是不對的。實際上,這種做法就是徹底的錯誤。順便問一下,威廉,有人告訴我,過去的一兩天里,在院子里曾看見過一個陌生人,你有碰巧看見嗎?」
「陌生人?什麼樣的陌生人?」
「哦,一個普通人,你知道,有一個腦袋和四肢。他們說,這個人非常的高大。你最近有在房子附近看見一個身材很高人的人嗎?」
威廉沉思了片刻。
「我確實見過。」
「你見過?什麼時候?」
威廉再次陷入了沉思:「昨晚大約8點半,」最後他說道,「應該是8點半,確實是。我從屋裡出來,看見他從門房前大搖大擺地走過,並向我點頭示意,走向了車道。」
羅傑和亞力克互相交換了一下眼