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樓之後,兩人分別回了各自房間,羅傑·薛林漢姆姆返回房間之後,並沒有馬上換衣服,而是靠在了能夠俯瞰花園的窗台上,獨自沉思了半晌。然後,他似乎下定了決心,輕快地穿過房間,並拉響了鈴。
應聲而來的是一位面色和氣、豐滿的年輕女僕,臉上掛著疑問的微笑。如果說,羅傑·薛林漢姆在花匠中,名聲一般的話;那麼他在用人方面,可以說是很受歡迎的。
「哈啰,愛麗絲。」羅傑·薛林漢姆打了個招呼,「我說,我的自來水鋼筆好像丟了,你碰巧看到過嗎?」
那姑娘搖了搖頭說:「沒有,先生,我沒有看到過!我敢肯定,今天早上在打掃您的房間時,我沒有看到過那支鋼筆。」
「哦,真煩人啊!我從昨天晚上起,就沒有找到。昨天晚餐之前不久,在書房時我記得鋼筆還在,我想是不是落在那兒了。書房是不是你打掃的?」
「不是,先生,我只負責打掃卧室。瑪麗打掃樓下的房間。」
「我知道了。哦,如果瑪麗不是太忙,我能不能和她說幾句話?麻煩你去叫她過來,可以嗎?」
「好的,先生,我這就去說。」
「謝謝你,愛麗絲。」
瑪麗很快來到了羅傑的房間。
「嘿,瑪麗,」羅傑悄悄地說,「我的鋼筆弄丟了,愛麗絲說她在這裡沒見到。我記得昨天去書房時鋼筆還沒丟,下午茶到晚餐之間還用過。我去書房找過了,不在那裡。在那之後你去書房打掃過嗎?有沒有看到我的鋼筆?」
「是的,先生,昨晚大家吃晚餐時我去打掃書房了,我當時真沒想到——」
「那肯定,」羅傑安慰地插嘴說,「這事很嚇人!不過,瑪麗,你打掃房間時主要都做些什麼?我是說,如果只是簡單打掃一下,你可能不會注意到鋼筆。你具體都做了些什麼?」
「嗯,先生。我把椅子擺整齊,把壁爐里的煙頭掃乾淨,煙灰缸倒一倒。」
「長沙發呢?我記得昨天我坐在長沙發上時,手裡拿過筆。」
「先生,長沙發上肯定沒有。」瑪麗肯定地說,「我把所有墊子都拿起來拍過,墊子底下什麼也沒有。如果鋼筆在那裡,我肯定會發現。」
「我知道了。事實上,沙發你收拾得很徹底嘍?全部都擦過一遍,是吧?」
「是的,先生。我每天晚上都要把長沙發和扶手椅擦一遍。房間里窗戶很多,所以那些傢具滿是灰塵,黑色的沙發麵子沾上灰塵後很顯臟。」
「好了,謝謝你,瑪麗。我八成是落在別的什麼地方了。順便問一句,你今天沒去打掃書房,是吧?」
「沒去,先生。」瑪麗微微有些顫抖地答道,「也不想去,不管怎麼樣,至少一個人是不敢去。可以說是毛骨悚然,先生。那位可憐的紳士一整夜在那坐著,像個……」
「是的,是的,」羅傑面無表情地匆匆說道,「真嚇人!好了,白耽誤你這半天工夫,我感到很抱歉,瑪麗。不過,你要是看到我的鋼筆,麻煩告訴我一聲。」
「好的,先生。」瑪麗笑容可掬地說,「謝謝你。」
「原來是這樣!」羅傑關上門後,小聲嘀咕道。
他用最快的速度換完衣服,連忙趕到亞力克的房間,把剛剛聽到的情況講述了一番。
「所以啊,」他推斷,「那個女人肯定是在晚餐之後去的書房,會是誰呢?當然,芭芭拉和你在花園裡待著,所以可以排除在外。剩下的就是香農夫人、普蘭特夫人和斯坦沃茨夫人——順便說一句,前提是這個女人是大宅里的人。」他深思熟慮後,補充道,「我從來都沒想到過。」
亞力克正系著黑領帶,聞言停了下來,一臉疑惑地轉身看著他。
「不過,這一切說明什麼?」他問道,「昨天晚上這三位女士中的某一位為什麼不能去書房?有什麼特殊理由嗎?」
「不,完全沒有。但是問題就在於去的人是誰。比如說,如果是斯坦沃茨夫人,這就沒什麼好說的,除非她完全不承認自己去過書房。但是另一方面,如果是萊登庭莊園的外人,那可能就至關重要了。哦,事實太模糊,難以解釋。不過,我感覺新的事實出現了——昨天晚上有女人去過書房。所以,和案件中的所有其他事實一樣,這事有必要調查清楚。有可能完全正常,也有可能非同一般。就這樣。」
「確實很模糊,如你所說,」亞力剋扣上背心的扣子,說,「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這個女人找出來?」
「可能晚餐結束時吧。我會私底下偷偷聞一聞斯坦沃茨夫人和普蘭特夫人的香水味,如果不是她們,那可能就是香農夫人了。如果情況是這樣,當然倒不打緊。但如果不是她們中的某個人,我就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。我總不能找遍整個郡,碰到個陌生女人就去聞吧?那會惹來各種尷尬的麻煩。快點,亞力克,晚餐鈴至少響了五分鐘了。」
「我已經好了,」亞力克說著,滿意地對著鏡子照了照梳得紋絲不亂的頭髮,「走吧。」
兩人趕到客廳時,其他人已經等候在那裡。他們一到,晚餐就開始了。斯坦沃茨夫人也在場,她看起來很淡定,只是較平時相比更顯沉默。她的出席給眾人平添了幾分壓抑。
羅傑竭力想打破沉默,普蘭特夫人和傑斐遜也各盡所能地做出配合,但由丁某種原因,亞力克幾乎也和女主人一樣沉默不語。羅傑時不時地瞥一眼他那張心事重重的臉,心裡斷定,對這位直截了當、不懂得變通的年輕人來說,業餘偵探這個角色還真是與他很不搭調。牽扯到女性的一個新問題就是調查女式手帕的主人,可能正是這件事讓他感到心煩意亂。
「你有沒有注意到,」羅傑漫不經心地對傑斐遜說,「今天早上探長問話時,我們很難想起那些不怎麼重要的事情,它們不會給人留下什麼印象,即便二十四小時前剛剛才發生?」
「是的,我知道你的意思,」傑斐遜同意說,「我也常常發現這一點。」
羅傑好奇地看了他一眼。這是一種奇妙的狀態,他和傑斐遜之間互相設防,存在著一種不自然的友情。如果他和亞力克在格子窗旁談話的大部分內容被傑斐遜聽了去,那麼傑斐遜一定會以他為敵。不管怎麼樣,腳印的消失說明他已經徹底有所防備。然而,他的言行舉止看不出一絲一毫不對勁,他對待他們兩個的態度和以前完全沒有什麼兩樣。羅傑忍不住對這個男人的沉著心生佩服。
「尤其是關於自己的一些活動。」他繼續侃侃而談,「讓我回憶自己在某個時間裡具體待在什麼地方,常常是天大的難事。昨天晚上還好,從晚餐結束一直到上床睡覺之前,我一直在花園裡待著。但是,就拿斯坦沃茨夫人來打比方,我準備押一筆數日合理的賭注,你肯定很難不假思索地說出,昨天晚餐結束到睡覺之前,你具體都到過哪些房間去。」
羅傑用眼角的餘光發現,斯坦沃茨夫人和傑斐遜飛快地交換了眼色。後者彷彿在提醒前者,小心有陷阱。
「薛林漢姆先生,你恐怕要賭輸了。」短暫的停頓後,她冷靜地說,「我記得一清二楚。離開餐廳後我去了客廳,在那坐了大約半小時。然後我去了早餐室,和傑斐遜少校商量了一些賬務上的事情。之後我就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。」
「哦,這也太容易了。」羅傑笑道,「這樣可不公平。你應該去過更多的房間才行,否則遊戲不算數。那你呢,普蘭特夫人?我是不是也要跟你打個賭?」
「那你肯定又得輸一回,」普蘭特夫人微笑著說,「這次你輸得更慘,我只待過一個房間。我一直待在客廳里,直到上樓回房間的路上在走廊里見到你。你瞧!順便問問,賭注是什麼?」
「我得想想看。一條手帕,你覺得如何?嗯,我欠你一條手帕。」
「這賭注可真是小得可憐!」普蘭特夫人笑了起來,「早知道賭注這麼小,我就不跟你賭了。」
「好吧,那我再加一瓶香水,總行了吧?」
「這還差不多。」
「薛林漢姆,趁早打住吧,」傑斐遜插嘴說,「不然等你還沒反應過來,她又得加上手套什麼的了。」
「哦,最多到香水打住。順便問下,香水你喜歡啥牌子,普蘭特夫人?」
「戀之卉,」普蘭特夫人脫口而出,「一瓶得1幾尼 呢!」
「啊!別忘了,我只是個窮作家罷了。」
「哦,你問我喜炊什麼,所以我才實話實說了。不過我平時用的也不是這種。」
「那就好。一瓶十一便士的貨色我還是付得起的。」
「你恐怕得破費更多了,我用茉莉香水,一瓶九先令六便士。願賭服輸吧。」
「再也不跟你打賭了,普蘭特夫人,」羅傑假裝嚴肅地說,「我討厭輸給別人。這不公平。」
在那之後,羅傑就一直心不在焉地想著自己的心事。
女士們剛剛離開房間,他就向落地窗走去。和書房一樣,客廳的落地窗也直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