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10點多,在驗屍訴訟會開始前,就在早餐後,羅傑和亞力克在玫瑰園中散步。羅傑拒絕深入說起頭天晚上的事情——或者,更準確地說,今天凌晨時分的事情。鑒於新發現的斯坦沃茨的人品問題,他只說先睡覺,等頭腦清醒、思路釐清再商淡也不遲。他反覆重申,亞力克也只好由著他來。
現在,兩人大口吸著煙斗,準備進一步討論一番。
羅傑志得意滿,揚揚得意。
「神秘?」他重複著亞力克的問題,回答道,「目前一點也不神秘。我已經解決了。」
「噢,我知道,有關斯坦沃茨的謎團是揭開了。」亞力克不耐煩了。說實話,羅傑的態度很是讓他惱火,「如果你的解釋正確。我現在不想爭論你說得對不對。」
「感謝之至。」
「可他的死亡之謎呢?你不可能揭開了吧?」
「恰恰相反,亞力克,」羅傑滿意地微笑道,「這正是我所做的。」
「哦?那麼,誰是兇手呢?」
「如果你只想聽一個單詞,」羅傑甘心情願地說,「傑斐遜。」
「傑斐遜?」亞力克叫了起來,「噢,胡說八道!」
羅傑瞥了他一眼,好奇地說道:「這一來真有趣!」他指責道,「你為什麼說我『胡說八道』類似的話?」
「因為——」亞力克一怔道,「哦,我不知道。說傑斐遜犯罪似乎是胡說,我猜。為什麼你認為是他?」
「你的意思是說,你認為他不會做諸如此類的事情?」
「當然!」亞力克加重語氣反駁道。
「你知道嗎?亞力克,我現在開始覺得你比我更善於識人。雖然這是羞辱的自白,但也沒辦法。請告訴我,你一直這麼考慮傑斐遜嗎,還是僅僅最近?」
亞力克仔細地想了想:「自從眼下的案子發生,我認為。傑斐遜和本案有牽扯,對我來說,這似乎太荒誕了。說實在的,兩個女士也不會,不,羅傑,如果你確定是傑斐遜殺的,我非常肯定你犯了個嚴重的錯誤。」
羅傑仍然志得意滿,毫不動搖。
「如果本案是件普通的案子,毫無疑問,你是對的。」他回答道,「但是你必須牢記,這不是件普通的謀殺。斯坦沃茨是個敲詐者,這改變了一切。你可能不會謀殺一位普通人,但可能會處死一位敲詐者。也就是說,即便你不會因瘋狂或憤怒而不假思索地殺人,也可能為了自己而蓄意殺人,是不是?而且,如果事關一位女士,你愛戀的女士,你會不會為她殺人?我來告訴你吧,亞力克,整件案子再清楚不過了。」
「意思是說傑斐遜處於熱戀之中?」
「確實如此。」
「和誰?」
「普蘭特夫人。」
亞力克倒抽了一口氣。「上帝啊,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?」他難以置信地問道。
「我不知道,」羅傑自鳴得意地回答道,「不過一定是他做的。這是唯一的一種解釋。我推斷出來的。」
「看你乾的好事!」
「是這樣,甚至在我們發現斯坦沃茨的不為人知的秘密前,我就得出了這個結論。這絕對揭開了所有謎團。」
「果真如此嗎?我承認,一些問題似乎更容易理解了。不過,我可看不出,你怎能如此確認傑斐遜是殺人犯?」
「我會向你解釋,」羅傑溫和地說道,「傑斐遜偷偷地愛上了普蘭特夫人。不知何故,普蘭特夫人正被斯坦沃茨敲詐勒索,傑斐遜卻一無所知。當天晚上,斯坦沃茨和普蘭特夫人午夜時分在書房碰頭,向她要錢。她哭泣著求他(所以,手帕濕了)。和大部分女人一樣,她把臉埋在沙發的扶手上嚶嚶哭泣(因此特殊的位置上才留下粉痕)。斯坦沃茨不為所動,他肯定堅持要錢。她說她囊中羞澀。斯坦沃茨說,好吧,那就把你的首飾交出來。她上樓取回首飾,然後交給他。斯坦沃茨打開保險柜,告訴她,保險柜里有對她不利的證據。接下來,他鎖好保險柜,告訴她可以離開了。正在這時,傑斐遜出乎意料地走了進來,對這形勢,他一眼就看清楚了,直接攻擊了斯坦沃茨。斯坦沃茨朝著他開了一槍,射偏了,結果把花瓶擊碎了。傑斐遜握著他的手腕,強行把左輪手槍槍口對著他,扣動了扳機。傑斐遜一直沒鬆手,這樣,斯坦沃茨用自己的左輪手槍,擊中了自己。普蘭特夫人驚恐萬狀,可發現覆水難收,她負責指揮,安排了其他事宜。」他象徵性地拍了拍自己的後背,斷言道:「這就是萊登庭怪異事件的謎底。」
「是嗎?」亞力克疑慮重重,「真是個小巧玲瓏的故事,毫無疑問,它給你的想像力帶來了極大的榮譽。不過,至於最後的謎底——哦,我可不敢苟同。」
「在我看來,一切都得到了很好的解釋。」羅傑反駁道,「不過你向來是個難以取悅的人,亞力克。考慮一下,破碎的花瓶和第二發子彈,兇案發生的方式,殺人兇手再次返回大宅的證據,打開保險柜時的焦慮不安,普蘭特夫人早間的舉止,她不願出庭做證(你瞧,以免泄露當時發生的任何真相),還有我突然向她說出我知道她在書房時,她那驚恐萬狀的表情,再有就是腳印的消失,粉痕、濕手帕,斯坦沃茨夫人對大伯哥之死的漠不關心(一旦真相大白,我預料他也握有她的把柄),僱用一位職業拳擊家做管家,顯然是一種自衛的辦法,兇殺案發生的那天深夜,我聽到有人走來走去的證據,一切謎團都揭開,真相大白了。」
「哼!」亞力克不置可否。
「好了,你能找到一絲破綻嗎?」羅傑有些火了。
「說到破綻,」亞力克慢條斯理地說道,「普蘭特夫人和傑斐遜本來對警察開保險柜憂心忡忡,為什麼突然間就滿不在乎了呢?」
「這還不容易!」羅傑反駁道,「我們在樓上時,傑斐遜打開了保險柜,取出了文件。畢竟,完成一切,僅僅花一分鐘的時間。你有任何異議嗎?」
「探長留下了鑰匙?我想他把鑰匙放進了口袋。」
「沒有,他把鑰匙放到了桌上,傑斐遜放進了自己的口袋。我注意到了這個細節,當時還納悶他如此做的原因。當然,現在已經昭然若揭了。」
「好吧,那書房壁爐里那小堆灰昵?你提議那可能是某些重要文件的灰燼,你說傑斐遜露出了異常寬慰的表情。」
「那時,我犯了個錯誤!」羅傑迅速答道,「至於紙灰,它們可能是任何東西,我認為那並不重要。」
「可你曾經認為很重要!」亞力克頑固地堅持道。
「是這樣,亞力克,你相當出色,腦袋卻不怎麼開竅。」羅傑耐心地解釋道,「因為起初我認為它們很重要,現在我知道搞錯了。你開始明白了嗎?」
「好了,那請你告訴我,」亞力克忽然說道,「傑斐遜究竟為什麼不在斯坦沃茨死後,就直接從保險柜里取出文件,卻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動手,弄得自己焦慮不安?」
「是這樣,我考慮過了。大概兩人對眼前的一切慌了神,以至於把文件的事忘了個一乾二淨,顧不上隱藏痕迹,就急於逃之夭夭了。」
亞力克帶著一丁點兒蔑視的語氣說道:「這不太可能,不是嗎?正如你總是喜歡掛在嘴邊說的,太不合常理了。」
「然而,不可能的事情有時確實會發生。例如這件案件。」
「那麼,你完全相信傑斐遜殺了斯坦沃茨,而且深信案發過程就是如此,是嗎?」
「我深信,亞力克。」
「呃!」
「哦,你不信?」
「是的,」亞力克堅決地說:「我不信。」
「真可惡!我已經證明給你看了。你不能隨隨便便地就把我的證明亂丟一氣。整個事情合情合理!你不能忽視它!」
「如果你硬要說是傑斐遜殺了斯坦沃茨,」亞力克固執地字斟句酌地繼續道,「那麼,我非常肯定你錯了。我說完了。」
「可為什麼?」
「因為我不相信他是兇手。」亞力克用帶著非凡智慧的神態說,「他不是會做出這等事的男人。對此,我有一種直覺。」他審慎地補充道。
「該死的直覺!」羅傑義憤填膺,反駁道,「你神聖的直覺能駁倒我剛展示給你的那些證據?」
「但我真能,」亞力克簡潔地說道,「毫無例外。」他注意到了細節,補充道。
「那我和你一刀兩斷了。」羅傑唐突地說道。
他們一度肩並肩散步,彼此都一言不發。亞力克似乎正在沉思,而羅傑則明顯是耿耿於懷。他有一些惱火。畢竟,他用一種如此巧妙而又令人信服的方式解決了一個看來神秘的案件,沒想到竟會面臨不可逾越的不信任的障礙,而這種障礙僅僅是基於不靠譜的直覺。
「好吧,無論如何,你打算怎麼處理?」亞力克經過幾分鐘的思索,問道,「在未得到進一步核實前,你一定不會告訴警方吧?」
「當然不會。實際上,我迄今為止還沒下定決心究竟要不